XIELUO

江湖夜话03

短篇设定，不会太长……大概。

突如其来的更新，小周讲故事上线。

少侠良✖️说书人堂

以下正文

虽然答应的痛快，周九良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，他实在不是讲故事的好人选，所幸听故事的人也不在意。

周九良想了想，同满眼冒星星的人讲了关于他们要去的边境大营中，周九良的一位师兄的故事。

那位师兄是剑阁名正言顺的大弟子，剑法极快极好，年纪却很轻，叫做张云雷。故事的另一个人，是周九良的同科师弟，剑法大气灵活，天赋极高，叫杨九郎。

周九良一直觉得，这其实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，他还不曾领悟过有情人之间挣扎着相拥的爱意，却在那个最是爱笑的小眼睛师弟的脸上看到过一种近乎死去的哀痛，在那个永远霁月清风的师兄眼中，读到过难以遮掩的心死悲戚。

他们在这世间最繁华的京城相遇，不打不相识，一个是意气张扬的侯府小霸王，一个是惊采绝艳的剑阁大弟子。两人不打不相识，一起举杯欢畅，一起纵马江湖。

生死相托，心生倾慕，一切水到渠成。

然后便是俗套至极的祸从天降，两人牵连入一场京中旧案，少年轻狂何知惧，惹恼了一众世家大族，才发觉捅了天大的篓子。

杨九郎的姐姐为帮弟弟打通关系，与青梅竹马的恋人解除婚约，毅然嫁入那金瓦红墙的皇宫之中。一向逍遥于世的德云剑阁，为保下身在狱中的大弟子，平息天潢贵胄们的怒火，门下嫡传的鹤字一整科弟子，皆送往皇城。二鹤去了边疆，在战阵中厮杀搏命，头鹤入宫做了死士，从此隐姓埋名，一生只能戴着镣铐刀尖舔血。

这代价太大，太狠，他们受不住，也扛不起。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姐姐困入宫墙，看着从前围在自己身边叫着师兄的孩子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机器。

愧疚和悔恨于事无补，张云雷和杨九郎只能拼命去偿还。

杨九郎拜入剑阁门下，修习高深剑法，作了宫中的天子近臣带刀侍卫，侯府与天下第一剑阁做后盾，姐姐的日子大概能好过许多。

张云雷入了边疆大营，昔日最是喜洁的雷霆公子，如今日日在血泊和尸山中挣扎沉浮。他总觉得，只要能少死一个人，或许就是个名中带鹤孩子，就算不是，能少死人总是好的。

周九良看着他们两个人，一个将自己囚在皇宫之中不出一步，一个强迫自己身陷沙场终年不归。

牵连在他们之间的，只有每个月一封信件，由周九良亲自送到。只有在这个时候，张云雷才会摘下被血渍浸透了的战甲，杨九郎总是门庭若市的小院才会闭门谢客。周九良看着他们端坐在案前，点上一只上好的南华香，静静默读着书信的内容，良久，才会抬头问一句。

“他还好么。”

得到一个沉默的点头，又都会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，将回信交给周九良。

就这样，月复一月，年复一年。周九良看着他们装信的盒子变成了小箱，只觉得情之一字，真是这世上最狠的刀，最毒的药，只要沾上，就要疼入骨髓，痛断肝肠。

可是，当唐堂像现在这样靠坐在他的身上，只要一低头，似乎就能亲吻他的发梢，一伸手，就能把他搂在怀里的时候。

周九良突然有一种冲动，想去京城，踹开杨九郎的院门，想去军中，带走监军的张云雷，让画地为牢的人离开，让固执不归的人回家。

他突然觉得，只要想见，只要像他这样，与心上的人天涯咫尺，一伸手就能拥他入怀，那么曾经的痛苦，独处时的寂寞，和不堪一击的彼此怨恨，都会随着这个拥抱烟消云散。

他们已经那么苦，如果能彼此支撑，会不会好过很多。

周九良的思绪飘远，唐堂却对着故事很是感慨，这人泪窝子浅的厉害，纵然是周九良语气平淡至极，听到一半的时候，唐堂就已经泪流满面，偷偷的用手不挺摸着脸上的眼泪，听完以后深深感叹一句。

“不得于飞兮，使我沦亡啊。”

周九良听不懂，只是伸手帮他把泪痕擦干净，看那人很快又露出那种干净明媚的笑容，只觉得连带着心底都是温暖的。

周九良走过很远的路，一个人，一匹马。

有时也会结伴而行，但总是很快都会分离。因为世间之人虽然来来往往，可总有一个归处，周九良没有。

至少暂时，他还回不去。

索性他并不在意，他最擅长排解寂寞，孤独或热闹，于他只是眼中之景，并无不同。

他只做红尘中的过客。

直到他遇见唐堂，才知道原来缘分是一件如此珍贵的东西。萍水相逢，相知相交，有缘至此，真的会让人心生欢喜。

唐堂总爱唠叨他，明明走过那么多的名山大川，看过那么多悲欢离合，却不热爱这个世界，简直可悲。

周九良不懂，问他什么是热爱，唐堂一时语塞，竟找不出语句形容。

可是现在，周九良觉得，他似乎明白唐堂在说什么了。

爱大约就是，我注视着你，你不曾察觉，你心情愉悦，我便心生欢喜。

两人在夕阳之下越行越远，马踏黄沙，车轮响动。

有时候旅行实在是一件挺寂寞的事情。

所以旅行的时候有一个有趣的伙伴也实在是一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情。

这么来讲，唐堂其实是个很好的同路人。

风趣，大度，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和热爱。

可惜，这位同路人的反应和常识实在是让人担忧，一贯独来独往的周少侠也被迫体验了一把一颗老心操的稀碎的痛苦。

虽然他也挺乐在其中的，看着那人跳脱的厉害的活泼样子，周九零只觉得一颗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。

一贯离群而居的孤狼终于发现了一只闯进他心头的小鹿，从此江湖路远，他不想一个人走了。

小剧场：

“九良九良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“你看那里！！！”

周少侠看着连草都没几根的沙丘，露出了茫然的神情。

“刚才有条蛇从那里爬出来了。”

“……”所以呢？

“刚刚爬到车窗上了，对着我吐舌头。”

“？！！！”

“我打了它一下，它咬我。”

“！！！！！”

“它挑衅我，但是我觉得我赢了。”

周九良按着唐堂手臂上的伤口，调转马车向着最近的小镇赶去，虽然看起来毒性不太强，但某人的手已经肿起来了好么。

“下次有这种事直接告诉我重点。”

“比如？”

“你被蛇咬了。”

“为什么这是重点。”

“我觉得之少不是叫我看那个沙丘。”